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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五章 (改錯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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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妻倆其實私底下都有點話嘮屬性,就張玉寒喝湯泡澡的功夫,羅美娘已經把今日上午徐先生上課的內容都覆述了一遍,張玉寒和她成親那麽久,就沒見過她說起誰來是這樣雙眼發亮、面色紅潤似火的狀態。

他心道這徐先生看來還真不能小看,就他媳婦這股勁兒,以後家裏怕是有得說她了。

就是一晚上都在聊徐先生,張玉寒也想說說別的話題,轉換話題最好的法子,當然是——

羅美娘話說了一半,嘴就被堵上了。

張玉寒親完之後,看著媳婦不解的眼神,哼道:“媳婦你誇別人誇了這麽多句,怎麽就沒見你這麽誇過我?”

羅美娘估摸著他是忘記徐先生是個女的了,就提醒他一回,這醋喝的,真是沒道理。

張玉寒也不管有道理沒道理,反正他就覺得這個話題聽膩了。

羅美娘想了想,湊過去在他耳垂下親了一口,這一口就跟信號的,男人眼睛都發光了,攬著她腰桿,謹慎地問:“行了?“

羅美娘點點頭,她出月子大半年了,說起來禁絕房事這種不人道的事情,一開始是張玉寒提出來的,她懷孕那時,張玉寒就問過大夫,知道越晚那啥,對她身子越好,於是他就一直憋著,哪怕有時候擦槍走火,到最後張玉寒也能自個喊停。

羅美娘有時都嘀咕自己真是嫁了個忍者。

不過忍得太久也不是好事,男人被壓抑許久的火被撩起來,直到三更天,屋子裏的油燈才被點起來。

張玉寒摸黑去竈下打盆熱水,回來又任勞任怨幫她擦洗,他高興時什麽都好說,想著媳婦愛說徐先生,還問她去女學就這麽高興。

這是不用說的。

羅美娘是真的覺得徐先生十分厲害,她是從開始教張紅果學字才把毛筆字撿起來。

那會兒張玉寒經常從外頭帶些宣紙回來,找的借口也稀爛,一會兒說是抄書時書齋老板多給了宣紙,他抄完剩下了;一會兒又說在文墨齋買書時掌櫃送的添頭啥的。

這年頭,紙貴得不行,張玉寒也就忽悠他們這群不愛逛書齋沒見識的,要是家裏再多個讀書人,他這借口早就被拆穿了。

那會兒覺得自身水平不夠教導張紅果,羅美娘便開始有意識地練字。先是摹帖,拿紙蒙在字帖上一筆一劃描畫;再是臨帖,自個揣摩字形變化,獨立寫在紙上,這麽練習之後羅美娘也覺察到自己的字極有進步,可再後來,就是再怎麽寫,進步空間都不大。

其實她之前對這事也沒在意,羅美娘平日練字,也就為消磨時間,到底沒那麽多想頭,如今正正經經上了課,她卻真的想看看自己練下去能有多少進步。

羅美娘啪啦啪啦說著自己的種種感悟,為了搶回媳婦的註意力,張玉寒也主動說其實自己也有差不多的感覺,尤其科舉考試講究卷面,書法好看是一個十分占便宜的加分點,所以他自打考中童生之後才會每日腕上懸物練□□之為了把徐先生擠出話題,真是十分努力了。

羅美娘聽他說完之後,覺得挺神奇的,在書法的瓶頸上兩人居然也有共同語言。

她其實也不是看不出來男人不想聊徐先生,不過,成親最大的好處就是多一個永遠不能拒絕你的樹洞,她不說出來難受,就忍不住了,想想男人今日去了榷場,便問他今日怎麽樣了。

終於換了個話題,張玉寒肉眼可見的熱情高漲:“那邊挺多本朝商賈和北蠻人,還有駐軍在那邊,一般都是商隊結伴出行,很少有人自個過去。”

而今日陣仗其實還挺大的,張玉寒原本以為只是幫衙門官員做做翻譯,誰知道知府大人也過來了,大官出行都有儀仗,一路上還敲鑼打鼓的。

北陽府這邊的知府年紀頗大,六十多歲,張玉寒上前拜見,許知府還勉勵了他們幾句,說是北陽府這邊雖然不如內地繁榮,可自有好處,叫他們這些學子,也要好好努力,以後為地方做貢獻。

張玉寒同羅美娘吐槽道:“再看不出來會是一拍腦袋把買撲名額給吳家的那種人。”

之前媳婦發的那註財,其中還有一個鋪子和一百畝地,兩口子私下也商議過要如何處置。

田地讓之前的佃戶繼續種著就是,鋪子羅美娘卻不打算繼續開了。經商就是這樣,不怕山遙,不怕路遠,就怕當地官府腦子不清楚。之前吳家的事便說明府城水深,張家不過小門小戶,也沒有這種能力打點好衙門。

故此,羅美娘問了原先租陳學官鋪子的商戶還想續租之後,便繼續租下去了,每個月吃租金,補貼一下家計。

因著有這樣的原因在前,雖然許知府賣相極佳,張玉寒還是對他好感欠奉。

聽他說話不太客氣,羅美娘就道:“待不待見你放心裏就行了,反正你就一秀才,知府大人也就是在外頭做做樣兒,你別表現出來。”

張玉寒說他能是那種讓人看出情緒的蠢人嗎,他對許知府客氣得跟對廟裏菩薩似的。且知府待他親切,也有好處,這一行隨行官員對他都很客氣,有一個榷場認識的商賈還對他親熱得不行,想私下請他幫忙做翻譯呢。

張玉寒道:“那邊的紅參、皮貨和山貨都是蠻人地界上的,便宜得緊,他要是請我當翻譯,我就托他幫咱們弄些東西回來。”

他們這邊雖然也產紅參,可出紅參的地方基本都被大戶分完了,能到老百姓手裏的紅參都是層層加價,其實也沒便宜多少。

張玉寒絮絮叨叨的,羅美娘今兒沒歇午覺,回家之後盡顧著做作業,剛才又做了體力運動,說完一回紅參,眼睛就睜不開了,張玉寒熱水還沒倒掉,她歪在榻上就入睡了。

一覺睡到大清晨,醒來時,她耳邊便聽到一陣嘰裏咕嚕的北蠻話。

張玉寒站在書桌前似乎在寫些什麽,面前播放著榷場視頻,看他這架勢,似乎是在把聽到的北蠻話一句句翻譯出來。

就在羅美娘想收回視線裏,視頻裏畫面裏突然出現一個男人。

不說假的,羅美娘看到這人,真有種瞧見明星一般的感覺,一時間頗覺驚艷。

其實張玉寒長得也好,但跟視頻裏這位卻是不同的類型,她丈夫是那種帶著痞味的俊朗,說話時總有股吊兒郎當的懶散味道。

而視頻裏這一位,瞧著就是好人家出身的公子,有一種別樣的禁欲氣息,看著就很勾人。

羅美娘才多看了幾眼,張玉寒突然快進視頻,她便也掀開薄被起來,走到張玉寒身邊,又瞧了一會兒他筆下的文字,然後就有些可惜了。

這人居然是張玉寒所說的要請他當翻譯的商賈。

士農工商,商人位置最末,一般對著略有點地位的官員都得哈腰點頭。一想到這樣的長相,得對那些腦滿肥腸的官員做低附小,羅美娘真有些惋惜。

此時張玉寒放下筆,轉身把她往懷裏一摟,笑瞇瞇道:“是不是瞧著你男人英俊瀟灑,看得都轉不了眼睛?”

羅美娘這才知道張玉寒早就發現她醒了,因著手被男人握住,她幹脆就往他臉上捏了一把,笑他都是孩子爹了還這麽不正經。

張玉寒拿下她的手道:“想看我就光明正大看,不用躲在床上偷偷看。”

“我肚子都餓了,怎麽不叫我起來做飯?”

“這不是瞧著媳婦昨夜操勞了,家裏人都沒敢打擾嗎。”

“你什麽時候還去榷場,我給你拿點錢。”

兩人答非所問,也玩得挺開心的,張玉寒看了一下日頭,就說待會兒就得走了,羅美娘也沒二話,從放錢的銀匣子裏拿出張百兩銀票,紅參這種東西買些在家裏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了。

張玉寒逗她道:“媳婦你給錢的時候真是瀟灑得不行。”

羅美娘道了一句彼此彼此,他每月上交銀子時,那姿態也挺動人的。

夫妻倆又打了幾句嘴仗,一時收拾好,才掀開簾子出去。

唐氏看他倆出來,大嗓門一喊,麥苗立刻就把早飯端出來。

兩個丫鬟來到張家第二日,羅美娘就給兩人分派活計。

羅美娘自個打小也是幹活過來的。

這年頭,父母哥嫂都能逼得他們不得不賣身當丫鬟,羅美娘買丫鬟也沒那些聖母心思,覺得要拯救他們什麽的。張家也就是尋常人家,羅美娘還沒有這種拯救世界的能力。

她讓年紀大些的麥苗每日打掃庭院、給菜地澆水、負責把菜肉洗凈等她過來料理,小米則是幫唐氏帶小妞妞,算是讓唐氏單獨使喚的小丫鬟了。

因著羅美娘給兩人分派的活計都是他們在家時就常幹的,麥苗和小米也都松了一口氣。

此時麥苗手上的大托盤上放了好幾碟子吃食,羅美娘細細一看,上頭居然有蘿蔔糕、小籠包、油條、油餅……還有兩碗豆花兒。

她驚訝道:“今日是什麽日子?”家裏采購工作一般是阿才負責,羅美娘每回都會在他那裏放幾兩銀子,隔個十天半月再對賬,唐氏和張玉寒有啥想要的,也可以吩咐阿才買回來。

通常而言,家裏很少從外頭帶早飯回來,張家的早飯都是自己做的,就是一鍋雜糧粥配肉包子,再炒個雞蛋,早上起來急匆匆的,也沒時間做別的。

而今兒這麽豐盛,羅美娘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唐氏吩咐阿才拿錢去外面買了。

羅美娘心裏還在想今日是什麽大日子,阿才已經冒出來道:“姑姑,都是阿奶一早叫我去店裏買的,花了一百文呢。”

聽完,羅美娘就看向唐氏,想著婆婆這樣節儉到摳門的人突然奢侈一把,肯定有大事。

唐氏卻擺擺手:“就是想給你們補補身子,都是好東西,趕緊坐下來吃。”

看麥苗擺好碗筷,她還給羅美娘夾了個小籠包道:“這個好吃,你多吃點,我廚下還叫麥苗熬了湯,出門前多喝一碗,讀書熬神夜裏也還熬,身子就得好好調理。”

唐氏年紀大,睡眠就淺。昨夜張玉寒去竈下時動靜太大吵醒了她,唐氏醒來之後立刻就高興上了。兒子兩口子蜜裏調油的,可就是老不給她生孫子,唐氏早就著急了。

別說兩口子睡一張床就肯定那啥了,她老人家也是從年輕過來的,哪能不知道其中貓膩,有時候都覺得這兩真是假模假式的。

而昨夜她被兒子吵醒,發現這兩人終於有動靜,簡直興奮得不得了。

聽唐氏一句日夜都熬,兩人可算知道唐氏葫蘆裏賣什麽藥。

張玉寒臉皮厚不在乎,還嘿嘿笑了兩聲。

羅美娘就真是哭笑不得,不過,她這兩年也算摸透唐氏的脾氣,也裝著很是淡定地就把早飯給解決了。

只是張玉寒臨上馬車前,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,就真是找打了。

他說要是他們今晚再操勞點,明兒還有早點吃。

羅美娘暗自在他腰間掐了一把,聽見男人嘶得一聲,這才放開。

柳家馬車等在外頭,羅美娘上了馬車,照例看到柳蘭蘭小姑娘一張臭臉,這回沒有柳二太太在,柳蘭蘭幹脆就和她一東一西地坐著,羅美娘也不介意。

其實青梅巷離這裏不遠,她走路過去也是可以的,就是柳二太太一番盛情,聽見他們家馬車離開,總會讓車夫等等她,羅美娘也不好抹了她這番好意。

馬車轆轆前進,羅美娘在心裏覆習完昨日的課程,便掀開車簾子,外頭人頭攢動,十分熱鬧,柳蘭蘭似乎覺得她這個舉動不夠有規矩,還哼了一聲。

羅美娘照樣我行我素地看著,小姑娘段數不行,要是到鄉下跟她大嫂黃氏進修幾日,倒能把她惡心一回。

別說,羅美娘半點不受影響,倒把柳蘭蘭郁悶得不行,一到女學就搶著下車。

羅美娘看她跟同時到達的同窗站在一塊嘀嘀咕咕,也不管,進去交了作業,徐先生看過之後,也沒有說什麽。

羅美娘並不氣餒,雖然別的同窗作業交上去後,都有徐先生厚厚的批改,不過,她如今不還是免費讀書、妾身未明的狀態嗎,徐先生能讓她蹭課程已經很好了。

徐先生也確實知識淵博,上完三日書法課後,她要求每人每日都抄寫一篇名篇當作業,緊接著就教他們如何插花品瓶。

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,插花也是有規矩的,春冬時用銅器,秋夏時用瓷器,按季節選擇花瓶才不會被笑話,而最受徐先生推崇的瓶器,就是古董銅器,因為長年累月埋在地下,受到土氣滋潤,拿來養花,能讓鮮花開得更美。

接著徐先生用了一上午的時間,教他們如何從一個小小的花瓶,分辨交往的人家是否真的有底蘊。

學裏女學生都是府城人,雖然不乏富戶,但家世家境確實距離使古董銅器還是有一段距離的。有個叫張雲書的女同學忍不住道:“先生教我們這個,我們就是知道了,家裏也沒古董銅器。”

“有些知識,你們日常可能立刻就能用上,有些可能永遠用不上。但對知識的涉獵,是對思維的啟發,是潛移默化對你整個人無形的塑造,重要性一點都不亞於你立刻就學到一項實用技能。”

徐先生能說得出這些話,羅美娘突然就覺得在座的同窗都挺幸運的。

這個問題就跟上輩子有人覺得初中高中學的科目、進大學進社會後一無所用的道理一樣,知識學起來永遠不會沒用。

只要觀察一下就能知道,在自己專業領域卓有成就的人,基本上都是學富五車的人。知識面廣的人也總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深層次問題,目光也更敏銳。

這種感覺,當你沒有受到教育時不會發現,而只有你知識積累到一定程度,回頭觀望時才能察覺到其中的好處。

“你們在我這裏學習各種課程,父母也並不是想讓你們以後能口吐文章,當才女大家,而是想讓你們增加一份在人際交往中的底氣,叫你們以後無論爬多高行多遠,都能悠然面對世事。”

“而我教的東西,你如今學起來只需要幾個時辰,可當你面臨事故時,這些知識或許不能教你怎麽解決麻煩,卻能讓你面對困難時,多一些分辨的能力。”

羅美娘並不是那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小毛丫頭,她細細品著徐先生的話,也覺得挺有道理,越學下去,她便越覺得徐先生身上有很多地方跟她有共通之處,越有那種打開一扇人生新大門的感覺。

比如徐先生對四書五經和史書的態度,徐先生並不推崇四書五經,當然她也會在課上講一些其中的道理,可她更願意讓他們去讀史書,史書上多少古今是非,都是今人能夠借鑒的經驗教訓,而四書五經卻是聖人的書,他們這些人裏誰是聖人?只要略知一二便夠了。

從這點不同,便能知道她是一個講究實用性更多於觀賞性的人,羅美娘其實也是這樣的人。

她覺得,徐先生就跟一杯白開水一樣,看起來淡而無味,其實心有溝壑,不乏趣味。

平日課上回答問題的彩頭絹花首飾,是她閑來無事自個制作的;

她也養花草,學裏的盆栽,隨著節氣變化而變化,換下來的鮮花會做成各種花朵書簽,就連羅美娘這個沒交學費的學生,也收到過她送的幹花書簽。

她一舉一動都帶著灑脫和清華,就是在人情/事理上的理解上,也別有胸襟和氣度。

羅美娘是真心想成為她的學生,就是徐先生這考察日期忒長了,大半個月都還沒松口。

羅美娘都跟張玉寒嘀咕:“徐先生真是視金錢如糞土。”一年束脩四十兩,她上了半個月的免費課程,可不是讓她占了一兩半銀子的便宜嗎。

張玉寒卻另有說法:“讓你占了大半個月的便宜還不把你掃地出門,這種賠本生意誰會幹?我看你挺有戲的。”

那啥,其實大半月下來,羅美娘也挺忐忑的,張玉寒這句話著實給了她一記定心針,然後羅美娘就琢磨開了,為了讓自己拜師成功,總得使點不一樣的招數。

於是之後,但凡家裏做了好吃的,她都會挎上一籃子,走過幾條巷子,送到女學去賄賂先生。

有時是她把家裏的花兒摘下之後,親自做的鮮花餅;或是一些用烤爐烤出來的幹果餅幹;更甚至只是阿才看著集市上有買山楂,買回來一筐山楂後羅美娘做的糖霜山楂果兒。

總之零零碎碎,女學一般是上午上課,下午休息,但就是下午,有時候羅美娘也會多跑兩趟,吃食講究的就是一個新鮮和幹凈。

所以當徐先生終於點頭答應時,羅美娘真有一種自己攻略游戲人物成功的幸福感。

作者有話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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